念念不忘必有回响

第十四章

郦正殿内。
时恩正领着几个小太监端着痰盂急急冲了进去，刚刚放下，就听到一阵激烈的呕吐声。时恩一手搀着李承鄞的手臂，一手顺着他弓起的脊背。李承鄞脸色有些苍白，额头冒着虚汗，一手按着案几，上面还是堆积如山的政务，他胃里也没什么可吐的，只能呕酸水，灼烧得喉咙发痛。
时恩面上焦急，冲着下面的纪逢舟问道，“殿下这都四个月了，不应该过了反应的日子吗？怎么还吐的这么严重啊？这晚膳本来就没吃，还这样吐下去可怎么办啊？”

纪逢舟站在殿下，微微皱着眉头，两手间搅着一方帕子，“这也没有办法，殿下体内毒素无法尽除，碍着龙嗣不敢用药，会累着身子虚弱。至于孕吐，的确是有人一直吐的，这个也是因人而异。我再改一副方子，看看能否调理调理。不过……”纪逢舟向前进了一步，看着李承鄞的眼睛说道，“殿下此次有孕实在不可小觑，月份越来越大，以后只会越来越难捱，等到生产之时，更恐有性命之忧，殿下……真的想好了吗？”
李承鄞手按在胃部，勉强回答道，“今日这殿内除了你我，便只有时恩、裴照，他们都算我的心腹，纪先生这番话，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了。”

众人看到李承鄞面上愠怒，也都不再多言，纪逢舟仍然是皱着眉头，不置可否。
忽然，李承鄞看到窗外有纱影掠过，遂屏退了众人。

三人刚刚关上殿门，顾剑就翻窗而入。
“表哥，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。”李承鄞将手中奏折掷在案几上，凝神看着他。
顾剑拂开挡在眼前的纱帘，按着腰侧的长剑，向大殿中心走来，“是你东宫守卫稀松。东宫本就是我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，我早就提醒过你了。而且我还说过，只要我听到你对小枫不好，我随时都会带走她。”
李承鄞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，手掌用力地一拍案几，腾地站了起来，喉咙却像被哽住一般，半天才说道，“我对她很好，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。”
“对她好？”顾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“我亲耳听到，你又开始宠爱那个妾，冷落小枫！你的东宫都在传，你的太子妃失宠了！”
“胡说！”
顾剑的话激得李承鄞怒气冲冲，可他还是稳了稳心神，勉力维持理智，“我没有！什么宠爱妾室，冷落小枫，只是传言而已。我会对她很好，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她带走。”
这一场对话自然是不欢而散，顾剑翻窗飞走，李承鄞则被搅得无心政务与睡眠，信步走到了承恩殿。
小枫的寝殿仍然是灯火通明，想来是还没睡，李承鄞正欲走进去，却在门口听到了门里几人的谈话声。

“太子妃进宫三年，转眼就十八了，太子妃总是一副小孩心态，吵吵闹闹蹦蹦跳跳，可婢子知道，太子妃心里有事也不同我们讲。”
小枫拉住了永娘为她梳头的手，“永娘，我能有什么事 啊？”
“就说今天的事，宫中传言不休，婢子知道太子妃心里是在意的。可殿下今日位在储君，太子妃只需顾好东宫。日后殿下继承大统，便是需要协理六宫，像这般谣言四起的事是免不了的，太子妃千万不要为此事忧心啊……”
看着永娘苦口婆心，小枫心中不忍正要回答，就听到门外传来，“你不必忧心，这些本就是莫须有的谣言。”
“太子殿下！”殿内伺候的宫人看是李承鄞，纷纷跪下行礼。李承鄞屏退了众人，向小枫这边走来。

他站在小枫身后，面前的铜镜映着少女一脸倔强的表情，李承鄞轻轻撩起小枫的一缕发丝，慢慢开口说道，“你不要因下人的传言气恼，那些都不是真的。我知道这几天我来的少了，政务繁忙，以后会多多陪你的。”
小枫面上臊的很，谁稀罕你陪？于是猛地站起来挥开李承鄞的手，向床边走去。
“不用啊，殿下喜欢就去陪赵良娣，我真的无所谓，自然有人陪我，我又不孤单。”
“有人陪你？”李承鄞难掩脸上的倦容，走到床边，“谁？”
小枫一翻身扯了被子躺在了床内侧，“不用你管，你管好你的赵良娣就好。”
李承鄞心里有气，但是也知道不好和小枫发火，倚着外侧的枕头准备合衣躺下，却摸到枕头下面放着的一个硬物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小枫被他吵得烦躁，一翻身和他吵了起来，“什么？”
是顾剑给的鸣镝，小枫心里暗道不好。
这是顾剑很久以前给她的了，她当时随手放在一边，连自己也不记得这里还放着一直鸣镝，不曾想今天竟然被李承鄞翻了出来。
小枫伸手抢了过来，“这是……”
李承鄞根本不想听解释，抢先问道，“顾剑给你的是么？”
“是。”
李承鄞情绪复杂，却不知从何说起，只好坐在床边，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，“我会让裴照加强东宫守卫，不会让顾剑私自闯入东宫，你也不要任性随意出宫找他了，好么？”
小枫觉得他是误会了，想到再不能见到顾剑，心中有些着急地反驳道，“顾剑只是和我一起喝酒的朋友而已，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。”
又轻笑了一声，讽刺道，“殿下真是只需州官防火，不许百姓点灯，在我这里装了几个月好丈夫，现在还不是和赵瑟瑟日日欢好了？”
自从重生以来，虽然说是十分庆幸挚爱失而复得，可是除了庆幸，还有后怕。不知道有多少次从当年小枫自刎的梦中惊醒，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，心悸难忍。听到小枫这样说自己，李承鄞心中十分委屈，但他毕竟对小枫心存愧疚，也并未辩解，只径自离开了承恩殿。